我一直很相信生命中总会有一两部那么感动到你的电影:你会在它面前抽离出全身来掉眼泪。
你会说你好真心地替他们伤心,好真心地替他们开心。
你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然后说,好暖呀。
你会突然好想在北京的深夜里为他们唱一首轻快的歌,好像他们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祝福他们所有人都能够好幸福地一直走下去。
影片从陕西人特有的小粗口幽默开始,接入了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的有点发展味道的农村场景:
红辣椒串 玉米棒子 谷筛子 大扇木门 土炕 土堆 水泥墩子 28寸自行车
村里的大广播放着正经响亮的女声朗诵“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方木桌上摆着一整套老茶具和老收音机。
影片里的美国小男孩叫布鲁克斯,妈妈离了婚,现在和老杨头的儿子在一起。两个大人要去可可西里保护濒危动物,因团队突发情况要提前出发,两人留下一封书信,偷偷地把布鲁克斯留给了爷爷。
布鲁克斯会中文,很聪明,听爷爷的陕普没有什么大问题。
布鲁克斯年龄小,性子犟,第一次在农村生活,对一切都很好奇,也不适应。
比如上厕所,小男孩“噔噔噔”地抱着一堆纸跑进茅厕,又“噔噔噔”地跑出来,对井边的老杨头大喊一声——“臭!”,后来也只能堵着鼻子拔了一炷香,被老杨头忽悠着“噔噔噔”地重新回去,蹲进了茅厕。
比如,还是想吃hamburger,虽然最后吃的是中国阿姨做的面包夹肉也很开心;
想喝牛奶,爷爷就真的去给他弄来了一大缸鲜奶;
想玩蜘蛛侠的头套,爷爷拗不过他也只能买了;
小半夜里尿了床,自己拖着被单出来晒,一半羞羞脸一半生气地甩手躲到房间里去了。
如果真的要说两个人在电影中非常清晰地表现出亲近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猜是小布鲁克斯从绣着龙凤呈祥的被子里爬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爷爷的炕边,小手轻轻地推上爷爷的下巴,然后钻进爷爷的被窝里的时候。
小孩子是懂感情的,他看着爷爷为他忙着忙那,他听过爷爷讲龙凤呈祥的故事,他知道爷爷真的心疼他,他把自己对之前觉得陌生的爷爷的戒备放下来,从那一刻开始,他是真心地喜欢上中国爷爷,虽然爷爷的陕普有时候好难懂,虽然爷爷做不了和美国家里一样的菜,虽然爷爷不太知道什么是美国的蜘蛛侠、飞飞侠、闪电侠。
爷爷睡得浅,回身看到他,先是一惊,然后好认真地笑。
眼泪从这时候掉下来,好像真的所有带感情的付出都有了回报,老杨头看着这个洋孩子终于开始接受自己,在夜光里突然安了心。
影片的另一个亮点在中国的皮影戏。
爷爷珍惜自己的那套《大闹天宫》的皮影,看到布斯把自己的孙悟空翘出来玩,逼急了他骂出了一口中英混杂的“dog太阳的”。
老爷子有一帮好兄弟,都是当年皮影路上一起走来的人。镇文化站站长想要让传统文化复活,想要请老杨头出山传授皮影技巧,老杨头他顾虑了很久,拿着一颗诚心掂量了很久,走得好慢好慢。
然后一开场就是锣鼓喧天的精彩,穿着整整齐齐的老褂,几个老头在灯布后头转来转去,欢乐悠悠地挑着手,扬着声,好像把那过去的好多年都重新复原了一样。
影片给皮影制作和中西文化交融设置了这样一个桥段:老杨头不小心踩坏了小黄毛的蜘蛛侠玩偶,托王站长找遍了城里的玩具店,怎么也找不着。小孙子不吃不喝好多天,老杨头拿了一整晚的时间埋在灯前给小黄毛做一个蜘蛛侠的皮影具。
那些个灯光打得昏黄而暖得有时代感,像是穿越过好多场岁月、走遍了好多个山丘才来到那张小木桌前。所有笔触都细腻,所有刻刀的角度都触动人心,用毛笔蘸着颜料涂格子,用布蒙上,用石头压紧,把结实的长线穿过洞眼,再扎紧长木棍,爷爷的老花镜映着皮影,好像它真的有了生命。
小黄毛笑得很开心。
孙悟空和蜘蛛侠在一起。
孙悟空和蜘蛛侠要做好朋友呀。
布斯说,我也想要吃一顿团圆饭。
爷爷说,乖孙子,咱们春节见。
爷孙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爷爷说,你要是想爷爷了,在你家院子里,喊爷爷,爷爷就会在井边上听见了。
爷爷唱,走遍天涯,到处是吾家;这也是一宗文化,任凭他庸夫俗子耻笑咱。
爷爷那天靠在摇椅上,听着大闹天宫的曲儿,电视里放着蜘蛛侠。
“爷爷——”
“爷爷——”
“爷爷过年好!”
好谢谢他们回来了。
写到这里,不知道要给这部电影什么样的评价。
它没有被正式上映过,没有浩大的宣传排场,但它的每一帧都有故事。
以至于,看着它谢幕你都不想要走,你说你好想写一首歌送给它,送给他们,你说你好想要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你说你好想唱一首轻快的歌送给他们,那种老爷子和小黄毛都能轻轻松松学会唱的,那样他们走在麦田上,就可以一起唱歌一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