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文学作品主题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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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的主题就是通过文学作品的各个因要素表现出来的作家的观点、倾向、思想和情感。任何一个作家在创作文学作品时,总是企图把自己在生活中的感受、认识、情感通过一定的方式告诉给读者,表现在作品中,就是作品的主题。文学作品的主题是文学作品的灵魂和统帅,作为读者,在对文学作品进行鉴赏的时候,应能把握文学作品的主题。文学作品主题鉴赏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一、 整体把握
文学作品是一个包含各种要素的有机整体,主题是由这些要素来共同体现的,所以鉴赏文学作品的主题不能只抓住作品中的某一人物形象或某一行为、人物的片言只语就加以引申、归纳就得出主题,而应该整体把握,深刻领会作家所赋予形象的思想意义以及作家倾注于其中的感情。
白居易的《琵琶行》,从诗前的小序我们了解到这是作者一段真实的遭遇。在聆听琵琶女动人的演奏之后,作者把自己的遭遇和琵琶女的身世结合起来,有了深刻的漂泊、沦落之感,但是作者并没有直接叙述自己的感慨,而是把自己的思想赋予作品。作品既展现了琵琶女演奏的绝妙如神的音乐形象,也描述了琵琶女悲惨的人生遭遇,通过琵琶女的身世联及自己的人生遭遇。那么这首诗的主题应该如何把握呢?显然,我们不能仅仅抓住“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等音乐形象,就将这首诗的主题概括为作者在歌颂琵琶女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也不能只根据琵琶女“暮去朝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梦啼妆泪红阑干”的身世,就将这首诗的主题概括为慨叹琵琶女命运的悲惨。从作品的整体来看,音乐的描写既突出了琵琶女高超的演奏技艺,也衬托了琵琶女命运的悲惨,对她给予无限的同情;写琵琶女的不幸身世则是为了反映自己的不幸身世。“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一神来之笔,使读者毫无突兀之感,是顺理成章的得出的结论。所以,作者对瑟琶女悲惨的身世、命运和作者自己被贬官谪居的抑郁心理的描绘,目的是揭露了封建社会的腐朽黑暗,表现了作者对黑暗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抗议。
作品的主题是作品的灵魂,主题可以多层次设置,可以隐含在作品的深处,绝对不能没有,但允许作品主题的多角度安排。
二、 认识背景
文学作品来源于生活,不管作家写的是现实题材,还是历史题材,抑或是神话题材,都是作家所处时代精神的外化,都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因此不可避免地打上时代烙印。鉴赏作品主题既要分析作品的显在形象,也要联系作品产生的时代背景,想一想社会生活怎样被反映进作品中,时代精神又是如何在作品中得到体现的。把作品内容和时代精神、作家本身情况联系起来,综合分析,才能在把握作品主题时不至于出现大的偏差。
高尔基的《海燕》写“海燕”对暴风雨的强烈渴望: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先看这篇散文的写作背景:高尔基于1901年2月离开家乡尼日尼—诺夫哥罗德城,前往彼得堡参加作协特别会议,这次会议是为了纪念解放农奴40周年而举行的。接着,他参加了彼得堡的喀山大学学生抗议沙皇政府的游行。军警对游行进行了残酷镇压。由高尔基发起,部分作家和社会名流联名上书沙皇,抗议这次暴行。3月,他回到尼日尼—诺夫哥罗德,将这一个月的所见所闻,怀着满腔的激奋,写成了一篇具有象征意义的短篇小说《春天的旋律》。《海燕》仅是这篇小说的结尾部分。当时高尔基把这篇小说先寄给《信使报》,书报检查官在审查后禁止发表。之后高尔基又把它寄给《生活》杂志,又被当局禁止。但小说的结尾部分——《海燕》却被单独发表在1901年4月号的《生活》杂志上。作品一发表,立即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生活》杂志也因此而被当局查封。认识了这一背景,作品的主题就变得非常容易把握:作者通过热情歌颂海燕乐观坚定的革命精神,预示了暴风雨(无产阶级革命风暴)的即将来临并且必然取得胜利的前景。高尔基乐观、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在字里行间得到了充分地展示。
即使是历史、神话题材的作品,它们的主题也往往具有现实意义。要理解这些作品主题的现实意义,不仅要注意分析作品所描写的历史时代和神话内蕴,还要联系作品的写作背景。
郭沫若的《屈原》,写的是两千多年前的历史,剧本展现的是以屈原为代表的楚国抗敌爱国路线和以南后郑袖为代表的投敌卖国路线的斗争。如果读者对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历史稍有了解,就会知道,这部戏是在反映抗战时期抗日爱国和投降卖国两条路线之间的斗争。该剧借屈原之口对投降派进行了无情的鞭挞,深刻地揭露了投降派卖国求荣的罪行,歌颂了革命人民所进行的不屈不挠的抗日战争,激励广大人民把抗战爱国的正义斗争进行到底。分析古代作家所写作品的主题,更要了解其创作的时代精神和社会背景,如屈原的《离骚》,不了解背景就难以体会屈原的爱国精神。杜甫的“三吏”、“三别”,不结合安史之乱的特殊背景就难以理解杜甫忧国忧民的情怀。
三、 联系作家
作品的创作是文学活动的起点,“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所以文学作品是一定社会现实和生活经历在作家头脑中的反映。作品反映的生活,一般都是作家感受、体验、理解、认识了的社会生活,有些内容甚至是作家的亲身经历。作品写什么,怎样写,表现什么主题,怎样表现,都是由作家的思想、感情、世界观决定的。在鉴赏文学作品主题的时候,了解作家的经历、思想、创作意图,对于深入理解文学作品的主题是非常重要的。鲁迅说:“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说梦的。” 这也就是孟子所谓的“知人论世”。这种看法是有道理的。如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如果不结合诗人的生活经历,单纯的分析文字所传达的意义,我们很容易把它当成一首山水诗。当读者若对诗人的经历、思想有所了解以后,就会发现文字背后的隐含意义。这首诗是柳宗元因参加以王叔文为首的革新集团被贬,到达永州时写的。因为革新失败,诗人被削官降职,流放荒蛮。此时他虽然到了江南,但保守派对他政治上的打击迫害并未停止,面对严酷的政治环境,柳宗元毫不屈服。从他这一时期所写的诗文信札中,我们可以知道,他的革新理想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对政治保守派的斗争仍在继续进行。,江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成的。表面上描绘了奇丽的自然景色:千山、万径、江河都被冰雪所覆盖,缺少了飞鸟、行人,大自然失去了生机,却有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渔翁,不惧风雪严寒,独自江边垂钓。诗人摹写的广阔背景沉浸在一片肃杀之中,而江边的老翁却是生机的象征,生命的意象。托物言志,主题正是借渔翁的不畏严寒来表现自己身处逆境而坚持操守毫不妥协的精神品格。
读冰心的作品总能够感觉到作家温馨的爱意。她的作品从头到尾都贯穿着“爱”的主题,爱儿童、爱自然、爱母亲。偏爱“爱”的主题,与冰心童年的生活密切相关。茅盾在《冰心论》中说:“论冰心思想的人都说她很受了基督教教义和太戈尔哲学的影响,这种说法,我们只可认为道着一半。大凡一种外来的思想决不是无缘无故就能够在一个人的心灵上发生影响的。外来的思想好比一粒种子,必须落在‘适宜的土壤’上,才能够生根发芽;而此所谓‘适宜的土壤’就是一个人的生活环境。” 冰心的父亲是一个海军军官,其母亲则是一个知书达礼,有着极好的文学修养的女性。三、四岁以前,她是生活在母亲充满温暖的怀抱里,之后她父亲把全家都搬到烟台的一家海军医院,从医院的走廊上就能看到大海。她在《自述》中说:“三、四岁刚懂事的时候,整年整月所看到的只是青郁的山、无边的海、蓝衣的水兵、灰白的军舰。所听见的,只是山风、海涛、嘹响的口号,清晨深夜的喇叭。”1914年她进入北京贝满中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所受的是基督教育。优裕的生活环境,充满爱意的童年生活,与大自然的亲密无间,这对冰心后来的文学创作影响深远。因此,读冰心的作品,要理解冰心文学创作的主题,读者就必须对冰心的生活道路有所了解。
四、 变换视角
既然主题的表达呈现出多角度,文学鉴赏也必须变换视角。当读者对文学作品主题有了初步判断和进行具体分析的时候,常常会陷于两难境地。一方面是文学作品在客观上确实存在着主题,如没有一个贯穿全文的主题,文学作品的诸多因素就很难统一为一个浑然一体的整体;另一方面,读者在对文学作品主题进行具体概括的时候,事实上又很难提炼出一个确定不变,众人都能接受的主题。鲁迅曾经谈到人们对《红楼梦》理解的分歧:“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造成这种两难处境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作品反映生活的立体性
文学反映的是立体的生活。立体生活的多侧面、多层次性和多元性,客观上使文学作品成为一个多侧面、多层次的立体构架。读者心灵的棱镜就有可能从不同的角度、层次折射出不同的光彩。
(二)作品传达方式的暗示性、象征性
文学是借助艺术形象来传达作家审美意识、思想观念的,但它又不是观念的传声筒,文学的特点决定了作品中暗示和象征手法的存在。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文学艺术形象,是一种能唤起读者生活经验、调动其情绪反应、引起联想和想象的、富有象征性和暗示性的审美对象,必然带来某种程度的不确定性或模糊性。
(三)作家思想的复杂性
作家思想感情的复杂性、矛盾性会自觉不自觉地在作品中反映出来,同时作家的创作理念、写作技巧都会导致作品主题的多元存在,作品意义大于或小于作家的创作观念都是客观存在。
(四)接受者的主动创造性
读者所处的时代不同及生活经历、审美经验、思想观念不同,也会导致读者在鉴赏过程中出现“合理的误读”。
所以,要想对文学作品主题作出统一的解释是非常困难的。白居易的《长恨歌》的主题就之所以有“爱情说”、“同情说”、“讽刺说”、“惋惜说”、“感慨说”、“自伤说”、“长恨说”、“双重主题说”、“矛盾主题说”等不同说法,与其说是作品多义性的客观存在,毋宁说是鉴赏者的阅读创造。
既然我们不强求文学作品主题表现形式的统一,更不必对一部文学作品主题的不同解读二耿耿于怀。从不同基点、不同角度进行个性化的阐释都是允许的,作品又存在客观上的主题多元,那么我们在鉴赏文学作品主题时,不断地变换视角,进行个性化的分析解读,只能使我们对作品主题的认识进一步深化,会更加完整和准确的解释作品,而不会对作品的价值造成负面影响。
尽管对文学作品的主题作出统一的解释非常困难,但根据我们上面介绍的一些方法,对文学作品的主题作出尽可能符合实际的解释在文学鉴赏的实践中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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