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晁盖、吴用等七人扮作卖枣子的客商,在黄泥冈中休息。后来白日鼠白胜扮作一个卖酒的汉子,来到冈上卖酒,晁盖等七人假装和他还价而起争执,以使杨志等人不起疑心。后来七人又喝干了一桶酒,又用瓢从另外一个酒桶里舀了半瓢来喝,让杨志他们感觉这桶酒也是好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吴用将蒙汗药撒在瓢上,在酒桶里一搅,这桶酒就变成下了药的酒。杨志他们因为口渴,去买酒喝,终于上了当,一个个被麻翻在地,晁盖等人乘机取了生辰纲逃跑了
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约行了二十余里路程。那军人们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喝道:“快走!教你早歇!”众军人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其时那热不可当。但见:
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万里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四野无云,风寂寂树焚溪坼;千山灼焰,�剥剥石裂灰飞。空中鸟雀命将休,倒入树林深处;水底鱼龙鳞角脱,直钻入泥土窖中。直教石虎喘无休,便是铁人须汗落。当时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看看日色当午,那石头上热了,脚疼走不得。众军汉道:“这般天气热,兀的不晒杀人!”杨志喝着军汉道:“快走,赶过前面冈子去,却再理会。”正行之间,前面迎着那土冈子。众人看这冈子时,但见:
顶上万株绿树,根头一派黄沙。嵯峨浑似老龙形,险峻但闻风雨响。山边茅草,乱丝丝攒遍地刀枪;满地石头,碜可可睡两行虎豹。休道西川蜀道险,须知此是太行山。
当时一行十五人奔上冈子来,歇下担仗,那十四人都去松阴树下睡倒了。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众军汉道:“你便剁做我七八段,其实去不得了!”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去,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
只见两个虞候和老都管气喘急急,也巴到冈子上松树下坐了喘气。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正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两个虞候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吓人!”老都管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
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俺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辩!”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怄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便打去。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奶公时,门下官军,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栈,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恁地不太平?”
杨志却待再要回言,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货!”正是:说鬼便招鬼,说贼便招贼。却是一家人,对面不能识。杨志赶来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七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望杨志跟前来,七个人齐叫一声:“呵也!”都跳起来。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七人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里有钱与你?”杨志道:“你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那七人问道:“你端的是甚么人?”杨志道:“你等且说那里来的人?”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说道:‘我七个只有些枣子,别无甚财赋。’只顾过冈子来。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得有人上冈子来,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杨志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看一看。”那七个人道:“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杨志道:“不必。”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老都管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老都管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杨志道:“不必相闹,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些走。”众军汉都笑了。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那汉子应道:“是白酒。”众军道:“挑往那里去?”那汉子道:“挑出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五贯足钱。”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众军道:“买碗酒吃。”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都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那七个客人说道:“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正想酒来解渴,既是他们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你。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一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不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这汉子忒认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不紧?我们自有椰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七个人立在桶边,开了桶盖,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得你多少价钱?”那汉道:“我一了不说价,五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七个客人道:“五贯便依你五贯,只饶我们一瓢吃。”那汉道:“饶不的,做定的价钱。”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走,那汉赶将去。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唣!”
那对过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没奈何。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老爷方便。”老都管见众军所说,自心里也要吃得些,竟来对杨志说:“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酒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杨志道:“既然老都管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便起身。”
众军健听了这话,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那卖酒的汉子道:“不卖了!不卖了!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众军陪着笑说道:“大哥直得便还言语!”那汉道:“不卖了!休缠!”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你这个鸟汉子,他也说得差了,你也忒认真!连累我们也吃你说了几声。须不关他众人之事,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那汉道:“没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那军汉开了桶盖,无甚舀吃,陪个小心,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众客人道:“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众军谢道:“甚么道理。”客人道:“休要相谢,都是一般客人,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众军谢了,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杨提辖吃一瓢,杨志那里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两个虞候各吃一瓢。众军汉一发上,那桶酒登时吃尽了。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热,二乃口渴难熬,拿起来只吃了一半,枣子分几个吃了。那卖酒的汉子说道:“这桶酒被那客人饶一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饶了你众人半贯钱罢。”众军汉凑出钱来还他。那汉子收了钱,挑了空桶,依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
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傍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叫声:“聒噪!”一直望黄泥冈下推了去。正是:
诛求膏血庆生辰,不顾民生与死邻。
始信从来招劫盗,亏心必定有缘因。
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挣扎不起;十五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都把这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的。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这七个。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却怎地用药?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搭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
原来杨志吃的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正应俗语道:“饶你奸似鬼,吃了洗脚水。”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得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得,就扯破了。
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冈下便跳。正是:断送落花三月雨,摧残杨柳九秋霜。
吴用利用酷热难耐的天气,知道赶了半天路的杨志一行会口渴,于是设计在酒中下蒙汗药。当杨志一行在松林里歇息时,晁盖等人出现了,但他们扮做行商的客人,首先使自己处在了暗处,同时为后面证明酒中无药作铺垫。然后,由白胜挑着满桶诱人的白酒(此时尚是好酒)走上了山岗。果然,军汉们垂涎欲滴,但当即受到杨志的阻拦,怀疑里面有蒙汗药。白胜欲擒故纵,立刻表示不卖了。然后由晁盖等人过来先吃掉一桶,一则表明此酒无药,让杨志放松警惕,二则借舀酒作掩护,前一瓢装做要占便宜,后一瓢下药。而白胜追这个,夺那个,竟和平常小贩卖酒一样,毫不露破绽。这样一做戏,杨志也不由得有点相信这是好酒了,于是同意买。但白胜又一次欲擒故纵,一个劲儿不卖,这就彻底麻痹了杨志的警惕心理,终于全被蒙汗药麻倒,眼睁睁看着生辰纲被劫走。
一、故事大概
大热天黄泥冈的松林里,扮成挑夫的杨志和士兵走得汗如雨下,爬上黄泥冈后全部倒在树阴下,无论杨怎么催促也不走。另有一帮贩枣子的客人(就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和三阮)也在里休息。这时一个卖酒的(白胜)走上冈来,士兵们凑了钱要买酒喝但杨志不许。而贩枣子的买下一桶酒,用自己带来的两个瓢舀着喝。而一个贩枣的在另一桶里又偷舀了一瓢却被发现了,但这人拿着半瓢酒逃开了。而另一个贩枣也拿了一个瓢来舀酒,却被卖酒的夺回瓢并把酒倒回桶里。杨志见两桶酒都被人喝过,就不再反对买酒,他也喝了一点。杨志等人中药后,吴用等人就拿走了生辰纲。
二、吴用的方法
1.依据天时,大热天里在阴凉的树林里等杨到来。此为以逸待劳。
2.依据地理,杨等大热天的赶路,必定会在阴凉的黄泥冈的松林歇息,再者松林易迷惑敌人视线,容易撤退。此为知己知彼。
3.依据人和,杨赶路时急躁易怒,打骂士兵早已引起激烈的内部矛盾。而吴用等人团结一致利用杨的内部矛盾巧施计谋盗走生辰纲。此为声东击西、浑水摸鱼、三十六计之走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