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流是作家和批评家惯用的容易引起误解的术语之一。它之所以会引起误解是因为它听起来很具体而用起来却象"浪漫主义"、"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一样变化无穷--甚至含糊不清。确切地说,意识流是心理学家们使用的一个短语。它是上世纪处由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创始人、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创造的,指人的意识活动持续流动的性质。詹姆斯认为,人类的思维活动并不是由一个一个分离的、孤立的部分组成,而是一条连续不断的、包含各种复杂的感觉和思想"流"。
“意识流”的提法,最早出现在研究心理学的著作中,最先由美国的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提出来。他在1884年发表的《论内省心理学所忽略的几个问题》一文中,认为人类的思维活动是一股切不开、斩不断的“流水”。他说:“意识并不是片断的连接,而是不断流动着的。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是最自然的了。此后,我们再说起它的时候,就把它叫做思想流、意识流或者主观生活之流吧。”后来,他又在《心理学原理》(1890)一书的第九章中 加以详尽的阐发。
用意识流这一术语用于描述心理过程时显然是极其有用的,因为作为一个修辞用语它具有双重的比喻意义,就是说,"意识"这个词和"流"这个词都具有比喻的意义。这一思想为小说家运用意识流手法来展示人的内心世界,并通过展示人物的意识活动来完成小说叙事提高了理论依据。小说中的意识流,是指小说叙事过程对于人物持续流动的意识过程的模仿。具体说来,也就是以人物的意识活动为结构中心,围绕人物表面看来似乎是随机产生,且逻辑松散的意识中心,将人物的观察、回忆、联想的全部场景与人物的感觉、思想、情绪、愿望等,交织叠合在一起加以展示,以"原样"准确地描摹人物的意识流动过程。西方现代小说史上,如詹姆斯·乔伊斯、弗吉尼亚·伍尔芙、福克纳等,都以成功地运用意识流而闻名于世。
二、意识流小说的文体特征
就文体特征而言,由于意识流小说以人物意识活动为结构中心来展示人物持续流动的感觉和思想,而且通常借助自由联想来完成叙事内容的转换,因此,它们往往打破传统小说正常的时空次序,而出现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大跨度的跳跃。人物心理、思绪的飘忽变幻,情节段落的交叉拼接,现实情景、感觉印象以及回忆、向往等的交织叠合,象征性意象及心理独白的多重展示,往往使叙事显得扑朔迷离。因此,面对这一类文本时,解读者尽可能准确地把握将人物多层次的感觉印象、心理图象等贯穿起来的意识中心,从中寻绎人物意识流动的线索,是对它们做出细致、准确的解读的关键。
意识流小说中使用最多的技法有三种;
1、直接内心独白 直接内心独白是这样一种独白,在描写这样的独白时既无作者介入其中,也无假设的听众,它可以将意识直接展示给读者,而无需作者作为中介来向读者说这说那,也就是说,作者连同他的那"他说"、"他想"之类的引导性词句和他的那些解释性论述都从书页中消失了或近于消失了。
2、间接内心独白 间接内心独白则以一位无所不知的作者在其间展示着一些未及于言表的素材,好象它们是直接从人物的意识中流出来的一样;作者则通过评论和描述来为读者阅读独白提供向导。
3、无所不知的描写和戏剧性独白 无所不知的描写是有一位无所不知的作家介入描写人物的精神内容和意识活动的过程中,通过运用传统的叙事和描写方法对这种意识进行描述。戏剧式独白直接从人物到读者,无须作者介入其间,但却有一批假想的听众。它所表现的意识深度是有限的,也不象内心独白那样毫无保留。
下边是一段例子
《追忆似水年华》,是公认的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作.摘抄如下:
我们把不可知给了名字,因而名字为我们提供了不可知的形象,同时,也给我们指明了一个实体,迫使我们把名字和实体统一起来,甚至我们可以动身去某个城市寻找一个为该城市所不能容纳、但我们不再有权剥夺其名称的灵魂。在这样一个时代,名字不仅象寓意画那样使城市和河流有了个性,不仅使物质世界五光十色,绚丽多姿,而且使人类社会呈现出光怪陆离的画面:每一个城堡、公馆或宫殿,都有它们的女主人或仙女,正如森林有森林神,水域有水神一样。有时候,仙女深深地隐藏在她的名字后面,受到我们想象力的滋养,随着我们想象力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尽管多少年来,德·盖尔芒特夫人于我不过是一张幻灯片上或一块彩绘玻璃窗上的图象,但当完全不一样的梦幻用急流溅射的泡沫把它弄湿了时,它也就开始失去光泽
就一上面的《墙上的斑点》来说,全文就是围绕主人公在家看到自己的墙上的一个小黑点,引发了他对那个小黑点有关的她能想到的一切思绪。这些思绪杂乱,没有传统小说的故事情节,什么高潮部分的。只是主人公的一些想法和意识而已。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不久,一种新的文艺技巧受到了人们相当大的欢迎。它几乎完全阻止了作家插手自己的作品,使得不加评述解说的类似内心生活的片断在文学上成为可能,这种技巧曾恰当地被称做‘内心独白’或者‘意识流’。今天,意识流文学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和渗透,对其他文学流派的影响已是有目共睹;但是,对于“意识流”的研究却还存在各种异见,“意识流”是文学技巧还是问文体,“意识流”与“内心独白”有何不同、“意识流”文学起于何时,在世界范围内发展如何等等问题,一直困扰着对意识流的研究。
“意识流”这一名词,最初出现在美国哲学家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学原理》中。书中阐述了威廉?詹姆斯心理学学说最有特色的理论:即把思想比作一股流水的概念和“意识汇流”的观念。“它把人类心理活动中象流水一样活动着的意识的客观状态,比喻为一个生动的形象。在威廉?詹姆斯以后,‘意识流’一词才进入文学领域,用来称呼这种把意识活动展现为一种‘流’的心理描写的方法心理描写的作品。”可见,“意识流”一词原先并非始用于文学领域,那么,在“意识流”出现之前,人们用什么来形容“意识流文学”呢?
“内心独白”译成英文是“Interior Monologue”或“Inner Monologue”,最早提出这一名词的是在大仲马的小说《二十年后》(1845)。在戈蒂叶(1811-1872,法国作家)的《丧门神》里也有类似的说法。 “意识流”这个名词出现后在英国文论和德国文论中被广泛使用,但法国人则一直拒绝在法文中创造“意识流”这个术语,而是一直使用“内心独白”。
应该可以说,人类从自有思想意识以来,恐怕就存在“意识流”这种精神心理现象,就存在着回忆、想象、;联想、推理、猜测等等互相混乱而象水流一样活动的心理状态。在文学的描写与表现中,类似意识流的方法与描写,或与意识流相近的方法与描写同样也早就已存在。“早在大仲马《二十年后》与戈蒂叶的小说《丧门神》出现这个词之前,18世纪剧作家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第五幕第三场中费加罗著名的独白,十七世纪喜剧家莫里哀的《斯嘎纳耐勒》第十七场斯嘎纳耐勒的独白,就可以算得上是‘内心独白’ ”
当代美国批评家罗伯特?汉弗来则这样界定意识流小说:“意识流小说应该被视为是一种主要挖掘广泛的意识领域、一般是一个或几个人物的全部意识领域的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无论是结构、主题,或者是一般效果,都要依赖人物的意识作为描写的‘银幕’或‘电影胶片’而表现出来”在此基础上,梅?弗里德曼对意识流是技巧还是形式作出了判断:“意识流是小说的一种形式,正如‘颂歌’或‘十四行诗’是指诗的某种形式。‘颂歌’和‘十四行诗’虽然运用某种互不相同的诗的技巧,但是它们仍然属于同一类别的范畴。在叙述体小说和意识流小说之间也可能作出类似的区别。技巧上的不同来自两种不同的思想方式,一种是直接的思想,另一种是梦想,或者是幻想。”
不同的思想方式有不同的技巧,在意识流这种形式中,有许多可能变换的技巧,其中,内心独白、内心分析、感官印象、是最重要的几种。
“在内心独白中,一切都是以人物的清楚而相当完整的语言的形式出现的,只不过这种语言并未发而为声、书而成文而已,因而,在内心独白中,有大量的明确的意识、清醒的意识,而朦胧的意识、深层的意识则甚少。”也就是说,内心独白在其流动性上比较有秩序、有条理,它经常是一种内心的思考,所以受人的理性的制约,潜意识与本能的反应几乎不再内心独白中出现。
“内心分析是要把人物的印象汇总再在作者的叙述内,因此它永远也不会脱离接近直接的思想和理性控制的范围。它有些象弗洛伊德叫做前意识的心理领域。”这个方法早在斯汤达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了,但是直到亨利?詹姆斯的后期作品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中,才完全实现。至于感观印象,它和内心独白最大的区别是涉及的范围不同,感观印象所涉及的是距离注意力的焦点最远的。感观印象是作家记录纯粹感觉和意象的最彻底的作法,它把音乐和诗的效果移植到小说方面。在《尤利西斯》中,描写海妖的一段就是感观印象的一个成功范例。记录感观印象这种方法的用意就是要再现纯属个人性质的印象。
可以这样说,内心独白是在产生思想或印象的过程中,较多地表达明确清醒的意识;内心分析只涉及意识的一小部分,即语言领域。由于作者的介入,它成了间接的和叙述性的——作者绝不会被提炼到完全消失的地步。同样,感观印象也只是和一小部分意识有关,但它是距离注意力中心最远的一部分。
虽然“意识流”文学在“意识流”这个词出现很早之前早已有之,但意识流的方法在本世纪20年代前后才大为时兴。20世纪意识流小说家最显著的特色是,他们企图把全部意识直接地和戏剧性地和盘托出,这与20世纪的西方哲学、社会学、伦理学中突出的个性主义、个人主义思潮促使文学对个体,对人的精神活动状态有更深入的关注紧密相关;同时,20世纪心理学的发展,特别是弗洛伊德学说的出现,为文学深入细致,别开生面地表现人的内心活动,提供了启示和理论根据。这样的历史环境使意识流作家在创作时产生这样的看法:人类生命的重要存在标志应该在其心理意识过程中去寻找,而不是在其外在世界;内在的情感生活是紊乱的,无逻辑的;它和思想感受中有逻辑关系的、确定的连续性相比,其自由的心理连续就更具有典范性。
王蒙是中国新时期文学中第一个使用“意识流”手法写小说的作家,《布礼》、《春之声》是代表作。王蒙承认自己读过一些外国小说,但是更强调自己从鲁迅《野草》中受到启发,甚至有意识回避自己的“意识流”创作与西方意识流文学的关系。“请别以为写心理活动是属于外国人的专利,中国的诗歌就特别善于写心理活动,《红楼梦》有别于传统小说也恰恰在于它的心理描写。”“重视艺术联想,这是我一贯的思想,早在没有看到过任何意识流小说,甚至不知道意识流这个名词的时候,我就有这个主张了”。
不愿意别人把自己的小说创作仅仅看作是受西方意识流小说的影响所致,王蒙极力在中国传统文学中寻找“意识流”的渊源。为“意识流”寻根的现象迅速得到蔓延,有人把中国的意识流文学推到了20世纪初,并且强调其独特的艺术渊源:“《狂人日记》是中国第一篇意识流小说”,“这篇小说与西方现代派的意识流作品并无瓜葛。……”有人甚至以为:“《狂人日记》是一篇意识流方法进行创作的小说,意识流的方法在《狂人日记》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它大大丰富了这篇小说的内容。”
郭沫若在《批评与梦》(1937年3月3日)一文中曾说到过:“我的那篇《残春》的着力点并不是注意在事实中进行,我是注意在心理的描写。我描写的心理是潜在意识的一种流动。——这是我作那篇小说的奢望。若拿描写事实的尺度去衡量它,那的确是全无高潮的,若是对于精神分析学或梦的心理稍有研究的人看来,他必定可以看出一种创意,可以说出另一番意见。”到了30年代,中国文坛不仅在理论和批评中出现了大量的介绍和评析西方意识流,而且在创作上形成了一个尝试的高潮,出现了以刘呐欧、施蛰存、穆时英等为代表的“新感觉派”小说作家群。
说中国意识流小说的出现于中国传统文学毫无瓜葛是片面的,而以为中国的意识流小说作家一开始就自觉运用意识流方法进行创作也是有偏颇的。如果说中国传统文学中早就有意识流的因素,那么,“内游说”则是一大方面。
“内游说”是金人郝经(1223-1270)提出来的。所谓“内游”是针对“外游”而言的,指的是人的心理之游、意识之游、联想和想象之游,是一种不受外在限制,超越时空顺序的意识活动,它用内心与万事万物交接,其中有记忆,有联想,有想象,有具体的也有抽象的。这与意识流那种不会受到所表现的人物的局限,不必去追随人物的意识活动而可以随时转换叙述角度和时空顺序的特征极为相象。然而这也只是意识流与中国传统文学关系的一种考察而已。
《墙上的斑点》与意识流表现手法
弗吉尼亚·伍尔夫是英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批评家和文学编辑。她终生致力于小说写作的形式与技巧的研究。在小说创作实践中追随英国最重要、最有影响的小说家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1882-1941),运用“意识流”技巧来探索文学表现的新方法,取得了突出的成绩,这使她在现代西方文学发展史上占有了一个重要的地位,同时也使她成为现代西方文化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与爱尔兰的詹姆斯·乔伊斯和美国的威廉·福克纳并称为“意识流小说三杰”。
�“意识流”这一名称在应用于文学创作之前,是一个心理学术语,由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提出,他说“意识流并不是一点一滴零零碎碎地表观的。像‘一连串’或者‘一系列’这样的字样来表现都不合适。意识并不是一节一节片断的衔接而是流动的。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是最自然的了。此后,我们再说起它的时候,就把它叫做思想流、意识流或主观生活之流吧”。
�以弗洛伊德为代表的精神分析学对意识流文学作品的影响也很大。弗洛伊德提出“无意识是精神的真正实际”,作家应努力发掘潜意识的冲动,捕捉人脑中一闪而过的感觉和印象。特别是他关于梦幻意识的研究,给意识流作家以极大的启发,作家在表现手法上大量运用内心独白、梦幻和白日梦、象征手段等等,使作品人物内心情感得到充分的抒发,引起读者共鸣。
法国直觉主义哲学家亨利·柏格森的两点理论对意识流小说影响很大。其一是强调直觉的美学理论,其二是关于“心理时间”的新概念。柏格森认为:无论理性和科学都无法把握实在。只有作为非理性的内心体验的“直觉”才能使主体和客体融而为一,只有直觉才能达到客体的本质。因此柏格森主张从人的主观感性和心灵深处的“直觉”中去寻找艺术的原动力。柏格森还提出了“心理时间”的新说法,极大地影响了意识流小说对于时间的处理和结构的安排。他认为,人类对时间的理解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概念:一种是常人理解的传统时间概念,即“外部时间”,而另一种则是“心理时间”,即“内部时间”。这种时间是现在、过去、将来各个时刻的相互参与和渗透。在人的意识深处,外部时间并不适用,只有“心理时间”才有意义,因为人的意识深处从来就没有过去、现在、将来的先后次序等等明确的时间分界线。意识流小说家们正是根据这一理论,用内省的方法来探索心灵的深处,大胆地打破传统小说的时间顺序,采用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凌乱颠倒、相互渗透的手法,来达到一种戏剧性的艺术效果。�
总之,上述弗洛伊德、詹姆斯及柏格森的理论是意识流小说创作的三大理论支柱,这些理论将人们的注意力由外部世界引入主观意识甚至无意识地带。关注人的精神活动过程是意识流小说的主要特征。《墙上的斑点》(以下简称《墙》)是伍尔夫早期的一篇意识流小说,虽为早期作品,其中所体现的意识流技巧已很全面。现试析如下:
�1.对“内心真实”的流动的记录
伍尔夫认为,真实是客观的。不过,对于相同的客观真实,人们的感受却不相同。小说家应该抓住的重要因素是人性,是人物内心的意识活动。她说:“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在普普通通的一天中的内心活动考察一下吧。心灵接纳了成千上万个印象:琐屑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用锋利的钢刀深深地铭刻在心头的印象,它们来自四面八方,就像不计其数的原子在不停地簇射。”这就是真正的生活。文学作品就应该“按照那些微尘纷纷坠落到人们头脑中的顺序,把它们记录下来”“追踪它们的这种运动模式”。在《墙》这篇小说中,就很突出地体现了作者的创作思想。当“我”看到墙上的斑点时,思绪像开闸的潮水一般汹涌而出,首先回忆起当时炉子里生着火,由火又联想起一面鲜红的旗帜,又想起红色骑士潮水般涌来,当幻觉被打断时,“我”又感叹起人的思维特性来。接着猜想这个斑点是一枚钉子留下的痕迹,由钉子联想起挂贵妇人肖像,由此又想到赝品,想到以前的房客的习惯。面对着斑点“我”弄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由此又感叹起生命的神秘、思想的不准确和人类的无知来,一句“人的生活带有多少偶然性啊”引出一连串的物象:罐子、猫和老鼠、鸟笼子、铁裙箍、钢滑冰鞋……奔马的尾巴等等,林林总总,不惜笔墨,犹如万花筒般的幻想、想象、联想等思绪纷至沓来。引起主人公思绪蜂拥而至的“墙上的斑点”只是诱发人意识活动的客观事物,但这个客观事物并未构成人物意识活动的主干部分。“斑点”一经出现,很快就被人物的自由联想、内心独白和无规则的意识活动所湮没,被万花筒一般的人物回忆和亿万个意识活动的尘埃所取代,留给读者的是五彩缤纷、点点闪烁的意识火花,这些诱发物无关紧要,只是“我”意识流动和转向的结。重要的是人物丰富朦胧的心理感受、动荡飘忽的思絮在作者的笔下得到了真实细致的再现。
�2.内心独白的手法
�内心独白是意识流写作的主要技巧之一。分析起来,这一概念可分解为“内心”“独”“白”三层意思:内心即默然无声,持续不断的无声语言或心理意识活动;“独”则单独一人,寂静的心理空间;“白”即表白,依赖语言。概括起来,“内心独白”即无声的语言意识。在内心独白的运用过程中,作者退居幕后,一切皆由人物的意识来展现,使读者感到真切、深刻,仿佛直接进入人物的灵魂。比较伍尔夫不同时期的作品,即可看出其差异性。在小说《黑夜与白天》中,作者犹如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控制一切,由她介绍人物的思想感情,编串故事情节,不让人物的精神世界——特别是深埋在内心的隐秘活动如实地、自发地表露出来。也就是说,那些心理活动是经过作家整理的,不是生活中原生态的心理活动。但《墙》这篇小说通篇都是主人公的思想过程,这里除了主人公外没有其他人物,也没有任何故事情节。小说在开始时向读者介绍了一个时间:“第一次看见墙上斑点的时间”之后,我们便进入她的意识深处,在大约四千字的文章中我们遨游在主人公漫无边际、复杂纷呈的意识之中,我们随着主人公的思绪,一会儿批评“我们思绪多么容易一哄而上”,一会儿感慨“哎!天哪,生命是多么神秘;思想是多么不正确,人类是多么无知”,一会儿又发出疑问:“到底为什么人要投生在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等等,完全是一个人活生生的心灵写照。
�3.时序的颠倒和溶合
�意识流小说打破了传统小说以正常时间为顺序的结构,在心理变化和意识的流动中,常常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彼此颠倒、交叉,相互渗透,使人物的视觉、回忆、向往三种现象交织、重叠在一起,根据“心理时间”创造出异常的结构,从而展现人的意识的跳跃、穿插的复杂性。在《墙》这篇作品中,主人公的意识便呈现一种非常自由、任意流淌的状态。小说从“大约是在今年一月中旬,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见了墙上的那个斑点”,开始想到“过去”关于在城堡塔楼上飘扬着一面鲜红的旗帜,又想到红色骑士骑马跃上黑色岩壁的侧坡,“这个斑点打断了我这个幻觉”,斑点的出现,将主人公的思绪暂时拉回到现实中来,但她很快又想到“幻觉,是孩童时期产生的”,在感慨人的生活的偶然性时,思维又跳跃到“来世”。当责备自己不是一个警惕心高的管家时,因为壁炉上有尘土却想到了古代的特洛伊城被尘土埋了三层……在小说的结构上,“那个斑点”几次将主人公拉回到现实中来,其结果只是让她的思想骏马向更远方驰骋,以跳跃的方式,在“现实—幻想、现在—未来、此生—来世”之间自由跳跃,真实地表现了人类认知过程的即时性和不可捉摸性。
以上谈到的是伍尔夫在《墙》这篇小说中使用的三种意识流的写作手法,除此之外,这篇作品还有其独特的魅力。
文章首先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是主人公在茶余饭后偶见墙上的斑点,其思绪纷繁却不杂乱,呈现出一定的方向性。具体地说就是以“斑点”为圆心,以“三次”思绪为圆周而展开的一个丰富、异彩纷呈的意识世界。比如当她第一次看到斑点后,她由此想到人们的思想多么容易集中到新的事物上去。当她第二次看到斑点时,她由不能确定它是什么进而想到人生的神秘,从人生的光阴如梭想到来世的壮丽辉煌。到第三次时,她由这个斑点可能是没有清扫掉的夏日玫瑰的落叶,想到自己不是个负责的主妇,接着又想到壁炉台上的灰尘,想到可以将特洛伊城埋三层,然后想起莎士比亚,人与人的关系,社会行为规范,男权主义,还想到知识与知识分子对人们思想的禁锢。由此可见,伍尔夫在此表现的既不是传统小说中的合理性、合乎逻辑的内心思考,也不是许多意识流小说中的不合理、荒谬至极的意识流动,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意识里,伍尔夫让她的主人公经历了一次人生的真正存在时刻(moments of being)。
�从《墙》中我们还看到,尽管主人公进行思想活动,伍尔夫却没有使用深奥晦涩的抽象语言,而是使用了生动如画的描绘性语言。比如她将人生比作经五十英里的时速被风吹过管道,落到另一端,由于速度太快,头上一个发卡都不剩;或比作一丝不挂地被发射到上帝脚下,以此象征人生匆匆,转瞬百年。当她想到一个十分可爱的世界时,她说:“这个世界里没有教授,没有专家,没有警察面孔的管家,在这里人们可以像鱼儿用鳍翅划开水面一般,用自己的思想划开世界,轻轻地掠过荷花的梗条,在装满白色海鸟卵的鸟巢上空盘旋……”优美的画面将作者心中的理想境界描绘得淋漓尽致。伍尔夫使用形象的语言是符合人的思维规律的,因为意识流其实是描写人的下意识或无意识的流动,意识处在这个阶段更多的是感觉或直觉,不过她并未停留在个别与具体的事物上,她以一个斑点开始,逐渐上升到某个抽象概念后又用具体形象对它加以图解。
综上所述,在《墙》这篇小说中,我们不仅看到了伍尔夫运用圆熟的意识流的写作手法,也看到了她作品中体现出的独特的个人风格,这一崭新的文学形式不仅使她走到了时代文学的前列,而且给了她的精神追求以合适的表现空间,这就是《墙上的斑点》给我们的启示。